面对失去
住培医师 吴心
这个月我在肿瘤科,见到了很多生死,不管生前面对疾病是什么态度,到最后都会迎来失去的结果,对于病人、家属和医生,都是一个学会如何面对失去的过程。对于病人,失去生命,失去所有重来的机会;对于病人家属,失去至亲,失去挚爱;对于医生,失去在疾病面前与之对阵的机会......
现实版的李焕英
病人病情的变化猝不及防,家属以及我们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刻来得那么早,于是我看了一场现实版的李焕英。持续一小时的心肺复苏,除颤,开放气道,注射肾上腺书,纪录心率脉搏血压,纪录死亡时间。期间,家属进来,看着在抢救的病人,合手祈祷做拜,哭着说,“阿公,你不能走啊,你不能走啊,你不能走啊……”我此时就仿佛现场共情了贾玲哭着喊“妈,你不要走,我不能没有你”,刹时已经哽咽了,此时病人已经回天乏术了,只是为了撑到儿子来见最后一面。到最后,还是没有撑到,家属大哭,与其家人打电话,哭着说“崽崽,你没有爸爸了……”。我站在一旁,忍不住的哽咽,再看看被病服盖上了头的尸体,我还瞄到,眼睛和生前一样没闭上。我看到安慰完家属的师姐,之后躲在了小房间哭了会,也看到其他人微红的双眼。病人还是躺在那,但了无生气,眼睁睁地看着生命的消逝,亲人徒劳的哭嚎,我了解到生命真的好脆弱。
加速的人生
一个不足40的癌症晚期病人,一个求生欲望很强到最后仍不愿接受现实的病人,在身体十分衰弱的情况下还要求积极抗肿瘤治疗,总觉得哪一天可以人定胜天。每一天查房看着他精神逐渐衰落下去,每况愈下,到最后回应医生的询问时都要睁大双眼强作精神,虽然能看到双目露出的求生欲望,可惜的是,残酷的现实并不会因此有一丝一毫的改变。慢慢地,两目上视,瞳孔开始散大,气促明显,但患者仍不愿意上呼吸机,就像开始不肯插尿管那样,仍不愿接受自己生命无可挽救地走向死亡,不愿接受自己壮年就要像暮年一样走向死亡的事实。但到最后总是无法避免地走向死亡,徒留白发人悲叹和稚子的哀嚎。师姐说,他来时还是个帅小伙,再来时已是骨瘦如柴,老态尽显,短短时间内就要走完这一生,只能带着无数遗憾撒手人间,这加速的人生又有谁能坦然接受。
剧透的结局
如果早知道结局,如果早已经接受这一切,会不会有什么不同,好像并没有。一个病危的病人,家属也早就做好了他要离开的准备,医生也是早已告知。但他心跳停止的那一刻,在跟医生讨论要怎么抢救时,还是看到了微红的双眼,听到了声音里忍住的哭声,见此闻此我都禁不住地哽咽了,克制住的悲伤往往比嚎啕大哭更能显示情感。宣布临床死亡之后,家属帮其擦拭身体,伏在他耳边声泪俱下道:你真的好狠心撇下我们。由此可见,哪怕是早已得知结局,依然还要面对失去的难题。
癌症,从病人确诊的那一刻起,病人家属都开始被迫学会如何面对失去的难题,不管你是早已接受或不接受,或是你始料未及的。作为旁观者,或者机会重新开始的人,更应知道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,不应该着眼于失去的悲痛,而是着重于可以改变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