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木皆有真性情
2016级住培生张双双
一花一世界,一草一天堂。万物皆是生灵,皆有灵性,一草一木,看似木讷,亦有性情。
不信你看,夏至的钟声刚刚响起,夏枯草便停止了生长,开始慢慢枯萎,不管先前是如何茂盛、如何葳蕤。都说“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”,但对夏枯草来说,哪里有一岁呢,仅仅是半岁,就枯了,就什么都放弃了,不管其他的伙伴正如何繁花似锦,争奇斗艳,它依然年复一年的固守着自己的清规戒律,只因夏至日始阴气生,而阳气开始衰退,它牢记自己是禀纯阳之气,立志作一味性寒、味甘、淡辛、微苦的中药。清热解毒,散结消肿,清泻肝火,用干枯的花朵,俯身于简陋的瓦罐,完成生命里最后的绽放和救赎。夏枯草不是人,但却比人聪明,宁静、清远,懂得取舍,有节有度。
自古有“习医不懂药,则医不灵;懂药不习医,则药无用”,刘师真是太懂我们这群孩子了,他清楚知道无论是刚出校门的青涩医院规培生,还是行医多年、有着三十六招式的江湖大师兄,一贯做法都是知道这个药、常用这个药,但却不认识这个药,见面只能说“久仰大名”,却不能说“好久不见”。所以书院二阶段的第一次课程就被安排了中药课程的学习,还请来了一位如行走中的中医药博物馆、中医药大辞典的人物来为我们授课,三天的课程,一天半在山上和林子里“转悠”,一天半在宝积寺禅修室里天南海北的“胡侃”。三天,三个一睁眼、一闭眼就过完了,再加上自己委实不是一个聪明和勤奋的人,所以最初的我是没有抱满分的希望的,我只希望自己上课不要打瞌睡,记下老师讲课内容的十分有五,上对得起寺院佛主慈悲,中对得起书院诸师辛苦,下对得起医院领导宽容。
但是,我失算了,这次授课的老师一开口,我就彻底沦陷了,三天的课程下来,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叹“自己这几年死记硬背的中药算是白学了”,一向让人头疼的中药竟然能学得如此有趣,真是妙哉!在我们这里,或许中药就是中药,是帮助自己治病的一种辅助手段,是不会动、也不会跑的死物,而在冼老师眼里,中药不只是单单的花草根茎、虫蝎石矿,它们是灵动的、活泼的,如人类一样也有自己的小脾气、有自己的喜恶、有自己的专属小秘密,甚至有些还和人类一样的好色,比如檀香,种植它时就一定要在它旁边种上紫珠和朱樱花,因为檀香是公的,是很霸气的,而紫珠和朱樱花是母的,开的花甚是漂亮,这样檀香就会很喜欢。为了寻找这些专属小秘密,冼老师穷其一生,博览古今,走南闯北,寻幽探微,甚至多次以身犯险以探究竟,他对中药就如对自己的老朋友一样熟悉,若不是当真把中医药爱到了骨子里,又怎能像他一般一生痴迷!就像养立法师,若不是当真把中医刻进了骨子里,融进了血液里,又怎能随随便便一出手把阴阳玩转到瓷器、毛笔字、画画等艺术里,还能玩出几个国际大奖的水平来。所谓“走心,方能登堂入室”,想想自己三天打鱼、两天晒网的过往种种,实在令人汗颜!
刘师很喜欢玩拆字游戏,《思考中医》中便是如此,所以大课未开始前的开班仪式上刘师便把“藥”给拆成了一个草和一个乐,意思是快乐在草下,进一步的解释就是生病了不快乐,吃了草就快乐,当然这个意思是我自己杜撰玩乐的,刘师则是从五音(宫商角徵羽)和五行(土金木火水)的角度向我们抛出“草木皆有情”的话题,进而将我们带进了冼老师对中草药的感情世界里,从葛洪到六祖,从药材采收到药材炮制,从药材生长习性到药材形状功效,从药材鉴别到道地药材,娓娓道来,引人入胜,让你在听故事中知道了为什么地龙能治妇科病(因为它经常走阴沟),为什么鬼针草既能清热又能补益(因为草药不按常理出牌),为什么砂仁能化湿且阳春的功效最好(因为砂仁果实喜欢长在地底面,与其他果实相反,久湿之地必有化湿之药,而阳春金花坑的砂仁炮制最地道,端午节前后,一边采一边蒸晒,七分阴火,三分阳火),为什么人参长在潮湿、山沟处却能补阳(因为人参叶为3或5片,3、5均为阳数),为什么白头翁能祛风(因为其喜欢生长在风口,风吹不动)。一个个故事引出一味味草药,一段段亲身体验引出一味味药材功效,这样的课不像课,而像是在游历,跟着老师的脚步在游历,在自然和历史中撒欢儿倘翔,在天地和本草中追寻和感受。
原来只知沉香名贵,却不知沉香为何名贵,此次冼老师讲完沉香的三个结香途径方才恍然大悟,如檀香结香需要娥的刺激一般,沉香结香也需要风泽、雷击、水浸三个途径的刺激,沉香经受狂风暴雨、雷击、刀斧损伤等外力留下较深的伤口后,香树会自行产生树脂进行自我防护,再经水浸后在伤口附近逐渐结香。沉香不是人类,却也知“凤凰涅槃,浴火重生”,“不经一番寒彻骨,哪得梅花扑鼻香”。
一叶一如来,一砂一极乐,人有法于自然,和于术数,草木生于自然,不离阴阳。人如草木逃不过生长壮老已,草木亦如人躲不掉爱恨情愁怨。